桂花酒

又近中秋了。在这佳节将临之际，人们总会不禁想到赏月和吃月饼。其实，在古代，中秋之夜还有喝桂花酒的习俗——也许，这和桂花八月开的时令有关吧。想想，圆月高悬，举头而望，既见月中丹桂，且饮一杯桂花酒，真是其乐融融。

    其实，既使不在中秋，桂花酒也是好喝的酒。

    这些年，久居北方，喝惯了青稞酒之类的烈性酒。去年，去湘西老城凤凰玩，寻旧于古巷，酒坊遍地，且酒类繁多，“土匪酒”、烧酒、桂花酒一应俱全。我独选一壶桂花酒——他们不用瓶子，而是用壶装酒。晚上，在安静的客栈里，一个人，一杯接着一杯喝，听沱江水哗哗而过。浅黄的酒液里，桂花的清香四溢——溢出的是淡淡且清远的桂花之香。与曾经饮过的烈酒相比，桂花酒淡远得几乎不是酒，所以不知不觉中一壶酒也喝完了。喝完了，也就醉了，一觉起来已是次日早晨。我这才发现，深藏于桂花酒中一份缓慢的力量，宛如一汪温情。

    这一次，我记下了桂花酒，却忘了在凤凰老城大快朵颐的其他食品了。

    后来，才知道桂花酒，在南方民间普遍饮用。据史书典籍记载，这样的风俗在古代的南方就颇为盛行。据说，桂花酒还是山城重庆北碚所产的名酒。北碚我没去过，但我想，那里一定有着大片大片盛开后极好看的桂花吧。不过我想，若给桂花酒命名，真应该和吴刚沾点边，可能会雅气一些。因为吴刚伐桂的传说，几乎人人皆知，而且，我们伟大的领袖毛泽东在其词作《蝶恋花》里有一句很经典的句子：“吴刚捧出桂花酒”。一个捧字，多么形象，让人不禁想到，只有吴刚才最配喝桂花酒呢。不过，至清代，典籍里就已经出现了桂花酒的酿制之法了。清代初期的潘荣陛在《帝罗岁时纪胜》一书里，就较为详细地记载了桂花陈酒的配制方法：在桂花盛开的八月，选择含苞待放的花朵，醅酿成酒，入坛密封

三年，即成佳酿。

    ——如此一个缓慢的手艺的过程，多像一首时光写在大地上的诗，隽永而朴素。

    古人眼里，桂为百药之长，所以用桂花酿酒，最初的本意，可能和达到“饮之寿千岁”的功效有关吧。在南方的一座小镇，曾与一位老人闲谈，得知他每晚都要喝几杯桂花酒。看他虽年迈而矍铄的神态，我想，这可能和常饮桂花酒有关吧。况且，他那舒缓散漫且佐以桂花酒的晚年生活，也真让人暗生艳羡。

    据说，在汉代，桂花酒还是敬神祭祖的佳品。祭毕，晚辈们还要向长辈们敬桂花酒，长辈们喝了，就象征着会延年益寿。不知，这样的风俗在神州大地还流传着没有，不过，我是曾经携着一壶桂花酒去祭奠过尊敬的沈从文先生。那次在凤凰，谒沈从文先生墓，去时，我带着桂花酒。秀才人情一张纸，我算不上秀才，就带一壶酒吧，一滴一滴地洒于先生清冷的墓前，亦算是一位不远万里而来的后生的微微敬意。巧的是，墓碑的不远处，就有一株桂树，虽处寒冬而枝叶葳蕤，真如先生山高水长的大家风范。

    近日，南方友人来信，谈及自酿的葡萄酒，说是弥漫着爱情的忧伤之味。我真希望，有一天她在桂花烂漫时做一个有心人，酿一些桂花酒，祭祖赏月两不误。